午夜飞行——第二个镜头·演员

1. 

 

伍嘉成在光火明灭中，点燃了那支他从香港夹带回来的香烟。他用余光看着团结湖老旧路灯，看着重庆特快脏兮兮的军绿色门帘。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又缓慢吐出，将肺里的尼古丁毫无保留地交予北京冬日的凌晨。然后，他便看见了点烟的少年。

谷嘉诚的泪痣隐约可现，闪闪发亮。伍老板夹着烟的右手有些僵硬，他脱口而出，要不要进来？

 

 

谷嘉诚仔细的擦拭重庆特快的围案，看着浸满油泥的原木台子，他忽然想起了二十几岁的自己。

诗人推门而入，看着认真擦拭桌子的老谷，有一瞬间的恍惚。他说，帮我给伍老板倒杯酒。

那一年，冬天太冷。谷嘉诚从睡梦中惊醒，下意识的拨了一个号码，而传来只有万年死了妈的声音——您拨的电话是空号。

门外传来爆竹的声响，朱军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。谷嘉诚盯着黑黢黢的景象，照旧分不清今天明日。IPhone的屏幕成了整间屋子的唯一光源，他听见门外有人说，猴年快乐！

 

 

一九九九年，深冬，北京。

“谷嘉诚，要不要进来？”

伍嘉成右手夹着烟，推开了重庆特快的门面。

王菲的声音在空气中流动，她唱“最后对着自己，也不大看得起；谁给我全世界，我都会怀疑”

谷嘉诚张了张嘴吞了一大口空气，他想告诉伍老板，自己刚刚翻墙跑去看了犀牛，听了别人说最美好的爱人是阳光味儿的衬衫，冰块儿凉似的啤酒。可是他什么都声响都没发出，那一口空气，混着燃烧木棍的烟火，裹着记忆中过期菠萝香精的复合味道，一并挤进了他的呼吸道。

 

 

“我本来想跟他说，《当时的月亮》。但是，那天重庆特快在放《开到荼靡》。”

二零一六年，大年初三。

重庆特快的值班店员，灌醉了一个诗人。然后，他转身放了一张九十年代末的CD。上个世纪的天后，在唱机里引吭高歌，嗓音澄澈。

 

 

谷嘉诚仍旧坐在那个让自己喝醉的位置上，他撑着额头，用二十岁的眼睛去打量重庆特快的老板。

背景音乐中王菲还在唱，伍老板便下手麻利的在后厨便切了蓑衣黄瓜。

谷姓少年仍旧盯着水蓝色花纹的帘子，想着那朵带着伤口的右眼。一壶清酒落在眼前的时候，他才收敛了思绪。

伍嘉成整个人还是一副不食烟火的眉眼，他先说，谢谢你的火柴。然后，又说，我请你喝酒。